他驾着收割机跨过数省来寻我唱酒
10月11日，醴陵市，张富把收割机开下拖车，准备等到太阳将稻禾上的露水晒干后再下田收割。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秋季。
就收获而言，在偏远之地，有人以禾夹、打谷桶等旧式收获稻谷。若有幸，他们的劳作会成为外来客赏玩的风光，并被叹惜为渐行远去的古老记忆。但就劳作者而言，紧张的生产会无情地驱逐任何感怀伤旧之念，他们用泥汗之躯提醒人们“与其对过去回看，不如向未来展望”。对这一点，远道而来的稻客同样适用。
收割机无法攻陷紫鹃界梯田
醴陵北部枫林市乡一带的稻田，作为湖南丘陵地区的坡田样本，曾于2010年被湖湘地理从耕种条件、稻作形态等角度仔细打量过。它所代表的坡田广泛分布于东、西、南三面丘陵地带，堪称湖南田地的源头，是湖南稻作形态最广泛之地。
数年前，与多数乡村一样，一些人坚守着一坡水田的春种秋收，不少老式农具尚被操弄于田间。当时的秋收以旧式人工收割、打谷机脱粒的方式进行，秋季是乡村最为繁忙热闹的时候。
但今天，收割机已是秋收的绝对主角，在其高效快速、巨大身躯前，人力显得渺小。乡村里原来需要持续一月多的秋收只需一两天便大功告成，大片的金色稻田瞬间露出枯绿的底色。它堪称古旧农具的终结者，也是乡村劳动力的解放者。
与此同时，一些稻田成为了田野上的古物。张富曾在2013年开着收割机去娄底新化，尝试收割当地紫鹃界梯田水稻。他的试尝无疑是失败的，没有游客愿意看到庞大的收割机冒着黑烟蹂躏精美的梯田。
龙王庙与巨大标语的对手戏
当乡村在机械化的收割机涌入后，它展露出的秋景除金色之外另有驳杂。全自动的收割机在田间风光无限，顷刻间杀翻数亩稻禾;一些遗留在家的老者依旧坚守着打谷机，迟缓地收割春天播插的种禾;也有人在龙王庙里烧香求风雨调顺，但庙前的田地荒芜不少;还有粉刷于数十年前的巨大标语：“农业现代化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
在这一漫画式的景象中，龙王庙与巨大标语堪称一对冤家。二者所代表的传统与现代生产力上演着复杂的戏码，前者一度完败，苟存于僻野，随后又零星复生于广阔田地。依附于田野上的人们则经历了饥荒之后对谷物的丰收、披着旅游外衣的消费主义、及日常谷物过剩，呈现出各自有异的复杂群像，很难证明龙王庙与巨大标语间的对手戏中谁是赢家。
10月5日下午，株洲东郊的某乡村，张富驾着收割机在一处被杂草包围的狭小稻田疾驰，身后跟着几名拾穗人，田岸上有十多个青壮年在聚观。又诚如老吴，将我的稻禾杀翻，匆匆地赶往下一站。“他驾着收割机跨过数省来寻我唱酒”，我尝试以此理由感动自己，但何尝不知道他只是在讨生计。
对这样的乡村景象，张富和老吴或早已熟视无睹。他们来自河南驻马店，身为当地庞大的职业收割机团队一员。在闯荡异乡的“稻客”生涯中，他们走过隐秘于田野的江湖，看到另一番秋收场景。（撰文/潇湘晨报记者 邹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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