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国山区开发与建设，生态学专家石山论文
赣南之山区.资料图
按：2011年10月，时年96岁、我国著名生态学专家石山出版了个人专著《中国山区开发与建设》（中国林业出版社）。本文《石山五论我国山区开发与建设》，属于该书中的一部分内容选编。十八大提出了建设“山清水秀 美好家园”的奋斗目标，引起了全党全国的高度共鸣和重视，目前各方面都在认真学习和贯彻落实这一生态文明建设精神。为此，我们特意编发依然健在的石山老人的一些文章，以飨读者。
一、希望在山区
二、再谈希望在山区
三、对农业认识的深化与山区建设
四、纵谈建设山区问题
五、再谈重新认识山区
附：1.石山.山区建设歌；2.石山简历
一论——
希望在山区
人们都在思考、议论、探讨我国农业面临严峻的形势和出路问题。人口在继续增长；耕地在继续减少，而耕地的后备资源有限；水资源不足，发展水田和水浇地受到很大限制，城市闹水荒，又将进一步影响农业用水，《人民日报》发表了《中国：水危机》的报告文学(1988年6月26日)，很全面地讲了这个问题；仅靠耕地解决人民生活和经济建设需要是困难的，使8亿农民富裕起来，难度就更大。出路何在？十三大政治报告指出：“总的说来，我国农村还处在开发时期，许多资源还没有合理利用，潜力很大，农林牧副渔各业和乡镇企业的发展前景都是十分广阔的。”如何理解开发时期，如何理解潜力很大，又如何利用很大的潜力来解决严峻的农业形势，对这些问题应认真具体地分析和探讨。
一、潜力在山区
现在应该明确指出“潜力在山区，希望在山区”的问题。
这是因为，第一，耕地有限，仅依靠耕地农民富不起来。耕地是重要的，也还有潜力。目前我国人民的衣食所需，轻纺、食品工业的大部分原料，主要依靠耕地供应，今后也仍然要它供应。耕地是前进的基地，任何时候也不能忽视。但是，单靠耕地又是远远不够的，今后更是如此。特别是广大山区耕地更少，仅仅靠耕地，连脱贫也很困难。
第二，山区居高临下，既是生产基地，又关系平原的安危。我国是个多山的国家，山区(包括丘陵区)占国土的70％，以山区为主的县1481个，超过总县市数60％，人口约占总人口数的40％左右。它不仅本身就是多种产品的生产基地，直接养育着山区人民，还保障着平原并为平原提供水资源、竹木资源和其他多种资源。不经营好，许多生产潜力发挥不出来，山区人民富不起来。如果山区继续遭受破坏，平原将进一步受到威胁。现在威胁已相当严重，如山洪暴发时，泥石流危害，河库淤积，木材、中药材和一些土特产品短缺，等等。
第三，经营山区的经济效益也是极佳的。我国山区的资源是富饶的，特别是广大南方山区被称为全世界的一块宝地，雨量充沛，气候温暖，而且雨热同期，动植物种类繁多，可以建立许多产品的生产基地，提供大量的商品和财富。目前广大人民生产所需的许多产品，如竹木、茶叶、水果、干果、药材、土特产品以及一些工业原料等等，都是山区提供的。认真经营起来，品种和数量都能大量增加。一些地方的实践已证实了这一点。
有人说，这在理论上讲是对的，实际上却是幻想，至少是很遥远的事情。现实是山区很穷，并正在遭受着破坏，开发难度很大。在目前情况下，国家财力有限，顾不上开发和治理山区，只能老老实实地经营耕地，以解决当前农业的严峻形势。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论点有很大的代表性。
目前，山区确实比较穷，并且继续遭受着破坏，形势是严峻的，甚至是十分严峻的，下列数字可以说明这一点。
(1) 水土流失面积在扩大。长江流域的水土流失面积，现在比新中国成立初期增加了一倍左右，由占总面积的20％上升到40％左右(这是《人民日报》公开报道的数字，另一材料说，50年代为36万平方千米，现在为56万，前者20％，后者占31.1％，即增加了50％以上)。
(2) 泥石流的活动范围和危害程度，同期内也增加了一倍左右，直接威胁着200个县城、17条铁路、山区大量公路以及厂矿、农田、村庄。
(3) 南方集体林区提供木材的县，现在比新中国成立初期减少了42％即118县。
(4) 全国18片贫困地区都在山区，而且大部分在南方山区，就所属县数来说，占到75％，这是山区遭到破坏的集中表现。
但是，由此应该得出什么结论和采取什么措施呢？且听听专家学者们的意见。关于水土流失问题，他们呼吁：“对这一关系整个民族生存发展条件的大事，到了认真抓的时候了。”关于林业，他们严肃指出：按现行政策运行下去，公元2000年后，我国森林资源将出现崩溃的局面。关于生态环境，他们呼吁：“应将我国环境保护指导思想从污染防治转向整个生态环境的保护。”第一部来自民间的环境宣言——“乐山宣言”大声疾呼：“中华民族只有一块华夏土地，为了我们民族的生存和发展，保护和建设好我们的家园吧！”这些呼吁集中起来主要是一个开发和治理山区问题。山区建设好了，水土流失、森林资源衰退、泥石流危害等等就解决了，生态环境恶化问题也大部分解决，只余下一个工业和城市产生的污染问题。所以，山区是矛盾的集中点，开发和治理山区是解决矛盾的核心环节，是治本的根本措施。
山区的潜力有多大？且看以下统计数字：我国林业用地40亿亩，其中有林地占43.2％，无林地占37.6％，其余为疏林地(6.4％)、灌木林地(10.4％)和未成林造林地(2.1％)。由于我国把郁闭度0.4～1.0都算有林地，因此有林地中空隙地很多。即是说，林业用地中约有25亿～30亿亩没有很好利用起来，这就是在山区到处可见的荒山、荒坡和残林迹地，光热资源长期白白浪费着。此外，南方山区还有近10亿亩的草山可以利用，当然也需要改造。利用这些土地难吗？利用起来作用不大吗？且看看杭州市5个山区县的实践经验。近几年来，他们把经营低丘缓坡作为发展农业的突破口，取得了明显效果。他们人均耕地仅有5～6分[1]，只能保粮、油、菜，解决吃的，而高度在250米以下的低丘790万亩，为耕地的两倍多，其中坡度25○以下的缓坡390万亩，也多于耕地。这部分土地经营起来的不多，经营好的更少，潜力很大。他们集中力量在缓坡上经营经济林木，有的已见效，有的即将见效。干部和群众看到了前景，积极性愈来愈高，开发规模愈来愈大，一片喜人景象。这样经营，一举解决5个问题，综合效益非常明显。第一，增强农业后劲，对增产粮食更为有利。茶叶、蚕桑、食用竹笋、鲜果、干果、药材等生产基地逐步建立起来，等于新开辟一个农业生产基地，产品和财产大增。不仅腾出耕地搞粮食，还能生产相当数量的木本粮油。第二，建立强大的创汇农业基地。上述生产基地中，茶叶、食用竹笋、板栗、青枣、蚕桑、油桐、生漆、药材等等，其产品大部分可以出口。第三，为城市提供大量清洁食品。除上述品种可以一部分供应城市外，还有水果、山地蔬菜、山地西瓜、兔肉等等。第四，为城市人民创造一个优美的旅游和休息环境。有些地方，已是风景如画，加上产品丰富，游人还可以兼营采购业务。第五，把发展生产与建设山区结合起来。由于经营的是多年生经济林木，既是生产地，又是林地，还是花园，同时完成了绿化、美化、富化任务。由于青枣、板栗、漆树、银杏、油桐等陡坡也能种植；又引起人们经营陡坡的兴趣，对250米以上的山地也开始经营了。前景将是整个山区土地资源的全部合理利用。这实际上是在建设山区。乡镇企业，特别是农产品加工工业，也随之发展起来。它们的实践还显示了另一个特点：山区是清洁的，不受别人污染，完全可以清洁食品取胜，这是平原、特别是大中城市郊区所无法相比的。由此可以懂得“潜力很大”的意义和“开发时期”的真谛：跳出耕地的小圈子，认真经营山区(当然也要经营草原和水面)，开辟新的生产领域，增加新的经营内容，真正实现向生产的广度和深度进军，把我国农业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在我国，有杭州市山区县类似条件的山区，可谓比比皆是。
这样做难吗？要大量投资吗？主要是劳力和技术投资，当然也要一定的资金和物质投入。只要解决了认识问题，各地都可以行动起来。由于各地资金和技术力量不一样，速度当然有快有慢，但不能这样做的地方恐怕是没有的。
二、新的觉醒
安徽省大别山区是有名的贫困地区，全国18片贫困地区之一。现在人们经营山区的积极性起来了，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使人感到山区人民有了新的觉醒，认识庐山真面目了。
以金寨县为例，这是一个具有58.6万人口，总面积572.1万亩的山区大县，耕地只有33万亩(占总面积的5.77％)，人均0.56亩，搞粮食确有困难，自给是很不容易的；人均山场则有7.34亩，发展经济林木则有广阔天地。县里同志认识到这一点，集中力量在山场方面做文章。1983年提出以林为主、林农结合、多种经营、全面发展的生产方针，提出“三年打基础、四年迈新步、三年开始富”的十年奋斗计划，大抓四大支柱产业：蚕桑、茶叶、板栗、麻类。到1987年底，桑园面积达7万亩，养蚕收入1100万元；茶叶6.5万亩，产量3.5万担[2]，同时抓名优产品，产值1000多万元；板栗1984年开始大量种植和嫁接野生毛栗，已达1000万株以上，千亩以上的片已有几十片，以40株1亩计，合计达25万亩以上；麻类，10万亩，产值2000多万元。除板栗外，都已初步形成系列生产，生产不少产品。板栗进入盛果期以后，年产量将达1亿斤以上，产值可达1亿元以上，相当于现在的农业总产值(1987年为1.2亿元)。四项合计，面积为48.5万亩，人均0.83亩，目前仍继续发展。和县里同志探讨后，一致认为经营好人均1亩经济林才能稳定地脱贫，3亩以上即可致富。价格放开后，人们经营速生丰产杉木林的积极性也起来了。此外，这几年连续封山很有成绩，水土流失问题已接近解决。特别令人高兴的是，发展板栗已成为群众性的行动，根本不用什么补助，只要供应良种苗木，教给嫁接技术和防止病虫知识就行了，下一步还有一个保鲜问题，有关业务部门是完全可以解决的。这个县不仅脱贫在望，致富的门也已打开。他们唯一的要求是放点权，让他们将本地产品加工成商品出售，不再低价调走全部原料。目前仍在低价调走，实际上仍在抽血。
舒城县河棚区是有名的板栗之乡，位于浅山区，原有板栗树6000亩，现发展到3万亩，计划达5万亩。如作为板栗基地经营，可以发展到10万亩，条件是补助20万元加快经营种苗供应群众，三年即可完成(省科委主任已表示支持这项试验)。该区人口不足10万，总面积58万亩，山场40万亩，以四分之一山场集中经营板栗是可能的。完成计划后，此项产品(包括加工)的收入即近1亿元，人均千元。我们在该区沿途看到，村村山山都有小片板栗林，显示出板栗之乡的丰采，实在喜人。
六安地区主管农业的副专员周蜀生同志介绍，地委和行署要求山区县于1990年实现人均1亩经济林，作为脱贫的条件，并组织好产供销一条龙，这又带动乡镇工业的发展。他也认为山区致富有赖更多的经济林，还提出要改变丘陵地区小丘陵的利用状况，主要搞经济林基地，即使作为薪炭林，目前的松林也不是最适宜的。地区领导重视山了，这是极好的信息。
来自云南的信息也是喜人的。人们已认识到发展经济林果是振兴山区经济和脱贫致富的突破口。云南有经济林树种200多种，现有经济林面积1350万亩，年产值近6亿元，年创汇100万～1000万美元的，有核桃、茶叶、松香、桉叶油、盐水笋、香料油等品种。大理州已建立17个名特优经济林商品基地，如漾濞县的大泡核桃已成为外贸出口的传统产品，现有2.1万亩，计划到1990年发展到5万亩；洱海县的梅子已发展到3万亩，加工业随之兴起。曲靖地区的寻甸县今年建成了5000亩板栗林基地。泸水县的林业“两户”已达258户，其中油桐重点户61户，漆树重点户87户，核桃重点户25户，热区水果重点户83户(以上均见云南《农村经济信息报》第190期)。这些点滴信息反映的也是一种新的觉醒：人们心目中有了山，有了经济林，并把它们与脱贫致富结合起来。这是一个由小农业思想境界进入大农业思想境界的大变化。这个变化其实也是很自然的，山区扩大耕地不可能，还得退掉一部分耕地，发展粮食生产潜力不大，发展经济林木则天地广阔，有传统经验，投资不大，三个效益都好，为什么不走这条路呢？
北方山区如何呢？与南方山区一样，新事到处涌现。真是“天涯处处有芳草”。现举太行山区的两个例子为证：一是邢台县前南峪村的生态经济沟建设；一是赞皇县的大枣热。
河北省邢台县前南峪村的生态经济沟建设，展示了山区建设的宏伟前景。这个村现有343户，1200人，总面积8300亩，人均6.9亩，其中耕地742亩，人均0.62亩。这里是该县兴林致富的典型，而且是全县最富的村。1969年开始搞山区建设，当时是“三靠”队，吃统销粮18万斤，生活贷款3万元，粮食产量27万多斤。1987年总收入2.8万元，粮91万斤，人均758.3斤，果品85万斤(其中板栗14.5万斤)，人均708.3斤。人均收入为1500元。从1969年开始，先以三个冬春时间，造林4700亩，1971-1975年修滩地和水利，1975年开始治理10条沟，大种经济林，结合搞工程(打堤和修塘)。1985年开始，用积累的资金搞小工业。现搞专业承包，林业100多人，农业20多人，牧业(养牛和兔)30多人，工业200人。请来一位板栗专家，指导生产，推行5项技术(嫁接，自然落果，矮株密植，喷微肥，治病虫)，亩40株，株单产37.8斤，亩产1500多斤，经济效益很高。经济沟布局合理，底层是水果，中层是板栗，顶层是槐树，红果树则见缝插针，全部土地都用起来了。专家们称之为生态经济沟，并以为这是小流域治理思想的新发展，是太行山开发的根本途径和基本单元。这个总结是非常重要的。今年雨水大，但生态经济沟基本上水不出沟。这样保土保水保肥，只要技术指导跟上去，年年可以丰收，进入了良性循环。我们由沟底看到山顶，又在山顶上俯视，用材林、干果、鲜果排列合理，池塘分布其间，风景极佳，令人心旷神怡，疑是进了桃源仙境。他们以不到20年时间，即变穷为富，居全县首位，而且未吃偏饭，是村干部领着干起来的。这期间，班子稳定，党支部书记始终未换人，坚持长期建设，其经验值得认真学习和推广，给人们的鼓舞就不用说了。
赞皇县的大枣热及其成果，为干旱的浅山丘陵带指明了出路。这个县位于太行山东侧的丘陵浅山区，总面积832平方千米，人口不足20万，耕地28万亩，山场69万亩，是个山区小县，水土流失严重，干旱少雨，土地瘠薄，农业生产低而不稳。1983年决定积极发展大枣。当时有枣树64万株，产量240万斤，计划搞到1000万株、3000万斤。从这以后，枣树热在全县兴起，而且愈来愈热。1985年，县人代会决定立枣树为县树，今年已超过2000万株，产量1500万斤(有产量的约300万株)。计划也扩大了：要建设成片枣林20万亩，并实行小株密植，加上零量的共达3000万株。公元2000年时，产量可能达到2亿斤。该县产的是有名的优质大枣，今年青枣0.94元1斤，干枣4.8元1斤。1987年全县工农业总产值为2.1亿元，公元2000年时，青枣的产值即可超过此数，更不用说加工后的产值了。大枣将成为该县的拳头产品。
该县作出发展大枣的决定后，采取三条有力措施：一是抓发展，一面训练农民技术员，并组织酸枣的嫁接工作，要求一年嫁接500万株(该县共有酸枣资源约3000万株；一面集中连片整地栽种，一年种3万～5万亩。二是抓管理，从河北农业大学及其他院校请来几十名科技人员，从育种、嫁接、施肥、管理到加工，环环培训农民技术员，并严格按操作规程办理。由于抓管理就是抓产量，抓经济效益，效益极好，现已成为农民的自觉行动。三是抓加工，现已可加工蜜枣、乌枣、脆枣、枣罐头、玉枣(脱皮去核)、枣泥、枣酱、枣酒、大枣滋补精、饮料等项，一批乡镇工厂随之兴起。短短几年一个新兴产业就兴旺发达起来了。
随着枣树在这片干旱瘠薄土地上的发展，这里不久将是一片茂密的枣林，既能蓄住雨水，枣叶又能逐步改良土壤，加上有机肥的增加，这片土地将恢复青春。因此，这又是极重要的生态环境建设，并为进一步发展生产创造条件。
该县并不只抓大枣，而是以枣为主，“三枣加一桑，核桃、板栗、红果一齐上”，实际上苹果与桃也发展很快，做到了因地制宜，适合搞什么就搞什么，把全部土地利用起来。
林业专家们告诉我：太行山上到处都是酸枣树，能发展的经济林也很多。赞皇的成就会推动其他县也大干起来。许多县委领导人都带着乡干部到赞皇和邢台参观学习。太行山将掀起一个经济林建设热潮。
对于杭州市5个山区县大力经营低丘缓坡，看不起山区的人们还可以辩解说，富裕山区可以做，贫困山区温饱问题还未解决，不可能这样做。现在贫困的大别山区和云南一些山区县也这样做了，规模相当大，并且不要国家多少投资。太行山的一些县也做出了成绩，也是在贫困条件下做出来的。面对这些实例，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三、认识落后于实践
当前恰恰在于人们的认识问题没有解决，在研究我国农业的出路问题时，目中无山，只在耕地里打圈子，因而也只能走老路，没有什么新招。我举两个有代表性的论点。第一，一篇文章明确提出我国的山地和草原生产力很低，10亩不顶1亩耕地，对它们不能寄予多少希望。第二，一篇研究我国食物发展战略和途径的报告指出，经过进一步挖掘潜力，我国山区到公元2000年时，可以为每人提供食用油2斤左右和各类干果10余斤。两者的结论是一致的，对山区不能抱多大希望。其必然的结论则是只能依靠耕地，继续在耕地里打圈圈，希望耕地能产生戏剧性的变化。更值得注意的是，实际工作正是这样部署的。这样的认识和实践无疑将加重农业的严峻形势。
山区现在很穷和生产力水平很低，是多少年来掠夺和破坏的结果，绝不是天生就低并永远要低下去。试想一下，新中国成立以来对山区的投入是多少，对山区采取了什么样的生产方针，有多少机构和人员研究山区问题。山区修了许多水库特别是大型水库，这是很大的投入，但水谁用了，电谁用了，在一个长时期内，而库区移民未安置好的却仍有1000万人之多。还修了不少森林铁路，拉走了大量木材，却留下许多残林迹地，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把政策失误造成的结果又作为不能依靠的原因，这是逻辑上的颠倒。偌大的山区真的只能为每人提供2斤食用油和10多斤干果(即木本粮油)吗？我国的木本粮油植物很多，山区人民也有经营的习惯和经验，认真筛选一批，加以培育和改良，不难找出高产优质的好品种来，建立基地经营，就可以大批量生产。中国科学院综考委南方山地综合科学考察队指出，南方山区适合种板栗的荒山荒坡有4.5亿亩，亩产可达900斤。如果组织力量选育良种(各地都有一些良种)，传授防治病虫、加工、保鲜技术，认真经营好1亿亩，按亩产600斤计，总产可达600亿斤，按现价1.5～2.0元一斤计，年产值可达900亿～1200亿元。这是创汇产品，并且很紧俏，国内市场也是紧俏的。它既不要解决水利设施，也不要平整土地，比起开垦耕地来，投资省得多，而且效果则大得多，难道不值得经营吗？据知情者讲，由于病虫害原因，意大利和美国的板栗受到了毁灭性破坏，现在是我们占领国际板栗市场的大好时机。加上枣子、柿子等可以大量发展的木本粮食作物，如果经营起2亿亩，情况又如何呢？人均干果是多少呢？关于发展大枣，赞皇县已为我们做出了榜样。1986年春，湖南省一位老领导对油茶林提出了新论点，认为油茶完全可以做到生产快、挂果早、产量高、效益好，发展油茶大有可为，并认为是湖南省一项特有的资源优势。专家们也提出油茶亩产油可达50～60斤。但长期处于半荒芜状态，亩产油仅5～6斤。我国现有6000万亩油茶，难道不应认真经营起来吗？沙棘一向只作为水保的小灌木，现在成了高级饮料作物了。山区更是中药材产地。至于发展水果、茶叶、蚕桑等的潜力就更不用说了。南方发展饲料林以发展牛、羊、兔的问题，专家们也提出来了。山区资源极为丰富，由于长期没有下力研究，不认识的东西还多着呢！它是一块被破坏的又是待开发的处女地。
四、重新认识山区
这样，就提出重新认识山区的问题。
首先，要真正弄清楚山区穷的原因。山区为什么穷，为什么科学文化落后，仅仅推之客观条件是不准确的。如果真的是客观条件造成的，则较快脱贫就办不到。如果能较快地脱贫，则说明主观原因起决定作用。因此特别要把主观失误的情况弄清楚。对此不仅不应回避，而且应下一番切实的工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弄清过去的失误所在，好的发展战略和有力措施是提不出来的。其次，要认真探讨山区在我国四化建设中的地位和作用。一个贫困并继续被破坏的山区能保证四化的顺利进行吗？日本人得出的“能治山者才能治国”的论断，是值得重视的。那些“七山一水二分田”、“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省份，不治好山，仅靠二分田或一分田，能有多大作为呢？其三，要认真研究山区生产的复杂性，制定一个科学的符合各地山区情况的生产方针。山区是天然的立体农业，而且是“立体、层次、复合”农业，条件多样，气候多变，农业布局极为复杂。我国幅员广大，东部和西部山区，南方和北方山区，差异极大，各有不同的条件，生产内容和布局也应很不相同。要分别不同山区，具体研究、制定不同的发展战略和规划。在这一方面，要下苦工夫。几年来，许多研究单位在从事这项工作，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各地应该充分运用这项成果于实际生产和经济建设中去。这就是决策靠科学。其四，山区县要根据上述有关研究成果，结合承担的任务，制定一个综合发展规划，把各项生产和各方面的工作协调起来，有计划地组织实施。一个贫困县由贫困到富裕，进入先进行列，要有二、三十年的时间，要经过六、七届甚至十几届政府的连续努力，没有一个可供大家遵守的规划并严格执行，是无法坚持下去的，甚至无法解决经济建设中的混乱状态。所以，要努力制定这样的规划，由县人代会通过形成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在一定时期内，新来的领导人也得继续执行，改也要经过严格的程序。只有这样，贫困山区才有可能改变面貌。这项工作应视为山区县的基本功和必修课，要尽快完成。
五、林草是基础
林草建设是山区建设的基础，是山区各项生产发展的前提条件。这是因为：
第一，山区土地资源虽多，但扩大耕地的可能性很小，有些山区还得退耕一部分(有个材料指出，全国山区约有近亿亩需要退耕)。现有土地资源只能造林或种草，只有用林和草才能把山区土地资源利用起来，发展第一性生产，为发展养殖业和加工工业创造条件。
第二，我国林草资源丰富，品种繁多，完全可以把山区各项土地利用起来，创造财富，为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四化建设服务。要充分利用这个优势。《当代中国的林业》一书指出，我国有木本植物8000多种，其中乔木2000多种；我国是竹类资源最多的国家，有30个属，300种以上；世界食用油为主的油料树有150种，我国就有100种左右，有80多种树木的果实，种子含油率达51％以上；木本干果树有400多种；芳香植物有300多种，其中木本的100种左右；药用植物有3000种，其中常用的500多种；还有众多的野果资源和山珍野味；蜜源植物也很多。我国牧草的种类也很丰富，据不完全统计，禾本科牧草有210属、1200种，豆科牧草139类、1130种，合计2330种。用这些林草资源来覆盖我国的荒山荒坡和一切裸露土地，将为我们祖国增加巨大财富和极多的营养丰富、美味可口的食品。有句古诗说：“世间多少闲花草，无补生民也自惭”。其实，该惭愧的不是花草，而是我们自己，有这样多的林草资源，又有大量未利用的土地资源，还有充足的劳力资源，如果不能利用来为人民服务，实在愧对人民，愧对祖国！当然，也愧对林草。
第三，造林种草覆盖荒山荒坡，还能产生一系列积极效果：山上蓄水保土，林草丰茂，产品将大增，既可出口创汇，又可为城市提供清洁食品和生活用品；清水缓流，保障江河湖库，保障平原生产；整个生态环境进入良性循环，水旱灾害将大大减轻；山区第一性产品大量增加后，养殖业和加工工业就能较大规模地发展起来，整个山区就能实现绿化、美化、富化。所以说，林草建设是林区建设的基础。看不起林草的人，说明对山区无知，至少仍是小农业思想在作怪。
我们应该有大林业的思想。林业应该包括草、灌、乔，包括用材林、经济林、木本粮油林、饲料林，以及药用植物、芳香植物和牧草。要着眼于把山区全部土地合理利用起来，生产各种财富。绝不能只看到乔木，更不能只考虑大木头。我们的林业概念要更新，林业经营思想要革命。要把发展林业与山区建设结合起来，使“发达的林业，是国家富强、民族繁荣、社会文明的标志之一”的科学论断，真正在中华大地上实现，使林业在山区建设起到先锋作用，并使大林业思想大放异彩。应该看到我国农业用地中，有77.5％只能造林和种草，林草资源又这样丰富，没有新的林业概念和经营思想，是完不成承担的任务的。在这个改变中，林业科研部门担负着极重要的任务，不仅理论上要创新，实践上更要拿出样板说服领导和人民。现在的大林业范围，分属几个部门经营，如茶叶、蚕桑、鲜果属农业部门经营，牧草属畜牧部门经营，药材属医药部门经营，芳香植物不少部门经营，橡胶属农垦和农民经营。还有许多资源无一定经营部门，仍在白白浪费着。经营范围上的分工，不应影响战略布局上的统一考虑。森林是陆地生态的主体，林业是山区建设的主体，林业经营思想应以整个山区建设为前提，统一考虑和提出方案，供领导机关和其他部门参考，作为统一安排和协调的基础。林业部门首先做好应做的工作，为其他部门的工作创造有利条件。这是山区建设的需要。
六、从更大的范围思考一下
9月17日的《光明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洞庭湖之忧》一文，讲到湖区安乡县6年间迁出4.6万多人，有两年人口净增率呈负数，原因是负担沉重(平均每年每个劳力要在防汛中投工100个)和安全感越来越小。记者感叹地说“祖祖辈辈生活在洞庭湖畔的人民现在竟谈水色变了”。这使我回忆起80年代初湖南桃源县山区干部发出的“两个不得了”的呼声。一是这样在山上搞粮食，破坏植被，山区人民将无法生活下去，而要出外逃荒；一是完不成粮食生产任务，干部又要受到责备。干部为自身计，只得牺牲前者。又联想到黄土高原一些地方，因山区生产条件破坏严重，已无法维持生活，只得迁出一部分人口到川区安置(当地叫“吊庄”)的情况。山区和湖区出现的这种情况，勾画出一幅什么样的可怕景象呢？提出什么样的新问题呢？值得深思！
安乡县的人口外流，还使我联想到《北京晚报》9月16日关于“我国湖泊水质污染日趋严重”的报道。它说，我国“在35个有代表性的湖泊中，17个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据专家们预测，到公元2000年时，我国2800多个大小湖泊将有1300多个处于较重的污染之中，即使目前尚属较清洁的洞庭湖、鄱阳湖等明珠，也将黯然失色”。那时，湖区人民的负担和不安全感又如何呢？
不建设山区，湖区保不住，湖区人民要外迁，当然不会进山安居。不建设山区，山区人民能安于山区吗？一些山区的姑娘不是已嫁到山外去了吗？他们又往何处去呢？从这里可以进一步懂得建设山区的紧迫性。不建设山区，我国人民将无立身之所，“球籍”也就难以保住，问题就是这样摆在我们面前。
其次，经济建设如果只考虑经济效益而不考虑其他两个效益，仅水污染一项就将使大江大河两岸和湖、库周围地区人民无法安身。白洋淀在蓄上水的喜悦中不是又伴随着污染的忧愁吗？又岂止一个白洋淀！更不用说城市周围的污染区了！所以，那种只讲经济效益的经济建设思想，只顾自己不顾国家和人民，后遗症十分严重，因此应该受到严厉批判。先污染后治理的思想是它的表现形式，也不应有立足之地。一定要树立经济效益、生态效益、社会效益三个效益结合的经济建设思想。我们要心怀全局，有战略眼光，从更大的范围考虑问题。
总之，我国农业的后劲在山区，四化建设要顺利进行也需要治理好山区。多山的国家如果目中无山，平原小又只依靠平原，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现在到了统一认识的时候了。为了统一认识，有一个大宣传、大讨论的工作要做，以破除人们对山区的老概念、老看法，树立新概念、新看法。山区不仅要绿化、美化，还得富化，不富如何能使人们长期生活在山区。富化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资源是丰富的，劳力是充足的，又积累了经验，创造了典型，认真经营起来，引进先进技术，培训人才，实行产品深加工，组织产供销一条龙，就可以做到。如能引进资金，就能更快一些。当然，政策上要给以支持，改变其只提供原料的状况，坚决纠正只取不给或多取少给的做法。
有首古诗说：“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这是隐士的偏见。
另一首古诗说：“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这幅景色是美丽的，但现在山区人口多了，这种生产方式根本行不通了。
应该说：“山中何所有，遍地生金银，取之以其道，富国更富民。”这个道就是综合开发，综合治理，各项生产协调发展，经济与生态结合，三个效益同时抓。这就是新思想新做法，即树立生态经济思想，实行生态农业。在这个基础上，组织各项建设工作和文化教育等工作，把山区认真建设起来。
注：[1]1分=0.0667公顷；[2]1担=50千克
(1988年10月)
二论——
再谈希望在山区
我的《希望在山区》一文，1988年10月修改定稿，发表以来，引起了重视，共鸣的也不少，有摘发的，有转载的，给了我很大鼓舞。1989年以来，关于粮食问题以及整个农业问题的讨论深化了。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发表了《生存与发展和生态赤字——未来民族生存的最大危机》的国情研究报告，引起了人们的很大震动。我的思想也有发展，觉得对山区的要求应该更高一些，应该进一步发挥其潜力，以期对缓解我国农业的严峻形势起到应起的作用。为了进一步申述个人的看法，特写这篇《再谈希望在山区》，以供讨论。
我的新想法是：在我国山区(包括丘陵区)除积极经营原有的生产基地外，现在应该有计划地大规模地建设木本粮食基地、木本油料基地、蚕桑基地和牛羊肉生产基地，以增加农产品的供应，满足城乡人民的需求和创汇需求，并减轻农区的压力。这样做，也是建设山区和使山区人民富裕起来的需要。现在主客观要求一致，正是开发山区千载难逢的时机，应该狠狠抓住，推动我国山区的建设事业。
一、端正人们对山区的看法
要这样做，首先要解决人们的认识问题，纠正看不起山区的错误认识，树立建设山区的思想。目前最大的困难正在于相当多的人看不起山区。看不起的表现多种多样，例如：
第一，城市和平原地区的人不愿到山区工作，调进去的要求调出来，技术人员也是如此。现在的情况是进的少出的多，那里的技术人才越来越少，缺少人才的问题越来越突出。
第二，山区人民不安心于山区，想办法离开山区。出来进大学读书的人回去的很少，有人尖锐地指出，在人才问题上现在是山区支援城市。山区女青年愿意嫁到城市和平原地区，山区男青年也要求出来找工作。
第三，搞农业的人由于小农业思想的影响，只看到耕地，只在耕地上打转转，看不到山区和草原的潜力，当然也就谈不上利用它们。请看一位大学教授的论断(《中国土地科学》，1988年第2卷第2期)：
我国90亿亩左右农用地折算成标亩为：
20亿亩耕地=20亿标亩；
33亿亩草原=1.65亿标亩；
10亿亩草山草坡中7亿亩可利用部分=0.55亿标亩；
18亿亩林地=3亿标亩；
6亿亩疏林地=0.5亿标亩；
0.8亿亩可利用淡水水面=0.29亿标亩。
全部农用地共折26亿标亩，其中耕地占3/4，其他农用地占1/4，……第一性生产的产值中，有90％以上来自耕地，不到10％来自草原和林地。……今后开发利用这部分耕地外农用地，发展多种经营潜力甚大，当然也不能寄予过高的奢望。
类似的说法还有“我国的山地丘陵……可以用作食物的植物资源相当丰富，……是扩大食物源、增加收益……的一个重要方面。据估算，如进一步挖掘潜力，(到公元2000年)可以为每人提供木本油2斤左右，各类干果10余斤”(中国农业科学院食物发展研究组《我国食物发展的战略途径》，1988年2月)。两者的结论是一致的，我国农业只能继续在耕地上做文章，其他途径作用不大。
专家学者在科学上和理论上也看不起山区和牧区，问题就大了，影响则更大。
第四，把山区与贫穷落后联在一起，更给山区披上一件难看的外衣。现在有一个相当普遍的说法：“老少边山穷”。老区、少数民族地区、边远地区、山区、贫穷地区。老、少、边极大部分是山区，因此，成了山区就是贫穷地区。全国18片贫困地区都在山区，这些地区共有501县，占全国总县数(不包括市辖区)的22.9％，国家每年拿出10亿多元来帮助这些地方脱贫。客观上山区成了国家建设的包袱，拖了建设的后腿。
值得深思的问题是：我们曾经依托山区打天下，山区是革命的根据地，当年是先进地区，威风凛凛，精神焕发。革命胜利了，山区却落后了，成了建设的包袱，灰溜溜的。为什么呢？问题出在哪里？要认真研究并作出回答。
更值得深思的是：多山是我国的基本国情，出路在山是极自然的道理，为什么却有一股看不起山区的思潮，一些专家学者也不例外？这实在不可理解，但却是事实。多山的国家却目中无山，值得反思，也必须作出回答。
还要深思的是：山区果真必然是落后的吗？是客观规律吗？山区的落后状态能改变吗？我国山区能为我国农业多做贡献吗？能贡献什么呢？对此，要认真研究并做出科学性的论断。
我的回答是，我国山区的本质是富的，特别是南方山区是国际上公认的全世界的一块宝地，穷是我们指挥失误造成的，因此，山区穷的现状是完全可以改变的，我国农业的希望在山区，建设好山区是四化建设能否成功的一个关键所在，也是四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轻视山区是目光短浅的表现，是不能允许的错误，必须切实改变过来。
二、两个实例的启示
山东省五莲县是该省山区建设工作搞得最好的县，靠近沂蒙山区(全国18片贫困地区之一)，与沂水、营县相邻，是个老区，但已进入富裕县行列，而且是自力更生搞起来的，它的经验极为可贵。总面积1500平方千米，人口49万，人口密度每平方千米327人(约高于全国平均数两倍)，人均一亩多地，近二亩山。1979年以来，确立了“以林为主，林粮牧结合，多种经营，全面发展”的方针和“开发、开放、开化”并举的指导思想，发扬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奋斗10年，坚持治理和开发山区，取得了显著成就。1978年，共有干鲜果树365万株，产量4000万斤，人均收入82.5元。1988年，各类果树达1300万株，产量1.6亿斤(约1/3的树结果)，人均收入616元。果树中，苹果620万株，板栗210万株，山楂310万株，其他为杂果。他们预测，按现有株数计算，公元2000年时，产量可达8亿～10亿斤，为粮食产量的2倍(现为4.4亿斤，据说增产潜力不大了)左右。有关加工业正逐步发展起来，资源丰富而可靠。畜牧业也发展起来了。现在苹果和山楂的价格稳中有降，板栗价格仍上涨。他们认为如果早抓木本粮食生产，板栗可以多发展一些，大枣也可以发展起来。
该县的每座山头差不多都治理了，山的上部是刺槐等用材林，中部以下是板栗和山楂，底部平坦一些的地方是苹果或梨。各条山沟均有层层谷坊锁住，中间有池塘或小水库，据说，雨季土不出沟，清水缓流，旱季则沟沟有水。农村房屋基本上改造了，到处是新村并相当集中。全县成了一座大花园，景色秀丽，实现了良性循环。很早就自办了林业学校，乡村两级都有技术员，不少农户也有，果园管理得很好，林业部承认它是全国的培训中心之一。1987年上海经济区在这里召开了生态农业现场会，称它为生态农业县典范。1988年秋，省在此召开了全省林业工作会议，林业部部长参加了会议。
这个县没有吃偏饭，完全是自力更生干起来的，显示了山区人民的干劲和智慧，也显示了山区的潜力。
如果以粮为纲，在山区继续搞粮食生产，情况会如何呢？我这样问该县的老林业局局长，现是人大副主任的刘华祥同志(他陪同我们参观并作介绍)。他说，那就必然在山上开荒，毁林毁草，水土流失加重，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平原也受害，全县势必永远穷下去。该县的成就，首先是山区生产建设方针的正确；其次干部与群众的干劲，每座山头每条山沟的治理和开发，都付出了辛勤而艰苦的劳动；其三，技术指导跟得紧，工程搞得好，树栽得好、管得好。山区的生产建设，由林业局统管，减少了扯皮，也是一条好经验，这些都是可以学到的。
看了这个典型，令人心旷神怡，精神振奋，我国的山区建设找到了出路，看到了希望。
河北省邢台县前南峪村的建设成就，我在《希望在山区》一文中已作了介绍。一个“三靠”村，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成了全县最富的村，达到了小康水平，人均收入1500元。今年春河北省林学会就这个村的生态经济沟建设，专门召开了生态经济沟学术讨论会，提出了一些新的论点，很值得重视。
第一，这是群众在山区建设中的新创造，融治理与开发于一体，治山与治穷结合，达到维护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和谐和统一，是生态经济思想的完美体现。
第二，生态经济沟建设，是山区开发的根本途径和基本单元，可以发挥生态与经济双重功能，产生三重效益(生态、经济、社会)，是山区农村脱贫致富的重要途径。
第三，它是山区人民几十年来林业生产经验的提炼和升华，并给山区建设注入了新的活力。这种建设要求“统分结合，双层经营”，要有统一规划，又要有分散经营，因此要求有新的管理形式。
第四，从水土保持工作来看，是一个新发展。由水保—小流域治理—生态经济沟建设，是三个发展阶段，任务越来越明确。从绿化要求看，也是新发展。绿化——绿化、富化、美化结合。与当事者的利益进一步结合，动员作用更大。
第五，它是山区建设的大业，综合性强，要求各部门协作配合，因而要求各级行政领导部门亲自抓。
两个典型实践都证明，山区的本质是富饶而美丽的，穷主要是由于指导思想和工作失误。还证明改变山区的贫穷面貌也不是太难的事，他们原来都比较穷，前南峪村还是“三靠”村，生产方针对头了，办法适当了，十几年的努力，就实现脱贫致富。他们的实践经验对我们极有用处。
这两个实例在开发治理山区的方法方面，也给人们以极大启示：从大处着眼，一个县的统一规划，有计划地进行建设；从小处着手，从生态经济沟建设抓起，一条沟一条沟地进行开发治理，下苦功夫。也就是宏观与微观结合，大与小结合，远景与现实结合。两者缺一不可，没有统一规划和组织实施，各届政府各自为战，打快拳，现得利，全县面貌就无法改变，没有后者，任何美好计划也不能落实，无法一条沟一条沟地认真建设，全县改变面貌也无法实现。当前存在着有些县的好规划无法实现或有些好典型无法推开的现象，其症结就在这里。
看来，要改变一个县一个乡的面貌，首先要有一个综合治理与开发规划，这个规划应是科学的和可行的，其次要组织各村一条沟一条沟地建设，沟沟都成为生态经济沟，都做到绿化、富化、美化结合。为此，要有一套新的组织和管理办法，以适应新的形势。
我们应该对照这两个实例，总结自己的经验、解决自己的问题。学习他们，更要超过他们，这也是规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超过，人类就止步不前了，就得退化。一直退化下去就是灭亡。
三、积极建设较大规模的木本粮油等生产基地
目前，我国农业形势是严峻的，不仅粮食紧缺，油料、肉奶、皮毛、蚕茧等等也是紧缺的，木材更不用说了。这个形势可能要持续一个时期，直到有了新的强有力措施并收到实效。
由于人口继续增加，耕地不断减少，单靠耕地，粮、油、肉、奶等等无法改变目前这种紧缺状况。出路何在？山区(也包括牧区，另文谈及)在这方面能否有所作为，提供相当数量的产品，既满足国内需要，又减轻农区的压力，更为山区发展找到一条出路？我以为山区可以有所作为，办法是积极建设木本粮食基地、木本油料基地、蚕桑基地和经营南方草山草坡，即较大规模地建设四大基地。
关于建设木本粮食基地，我已有一文在《中国林业报》上发表(1989年7月1日)，这里不再重复，下面简述另外三种基地建设问题。
(一)关于建设木本油料基地问题
世界食用油为主的油料树有150种，我国就有100种左右，其中80多种树木的果实、种子含油率达51％以上。即是说，资源是很丰富的。而且油茶、核桃、花椒、文冠果等，群众历来就有经营习惯。油茶更是我国的特产，由于它的“含油量的94％是不饱和脂肪酸，胆固醇低，又不含芥酸。其茶壳和榨油后的枯饼可加工成多种副产品，茶花是近年来新开发的蜜源。适应性强，易管理，一经种植，百年受益。西欧一些国家正准备从我国引种”(国家林业部《关于增加食油资源设立油茶开发基金的报告》)。我国现有6000多万亩，分布在秦岭以南10多个省，由于种种原因，现在常年产量仅2.5亿斤左右，平均亩产仅4～5斤。专家们早就指出，加以科学管理，亩产40～50斤是完全可能的。湖南省的老领导万达同志于1986年春也提出新的看法，认为“原来的老概念不对了，油茶完全可以做到生长快、挂果早、产量高、效益好，发展油茶生产大有可为”，“油茶是我省一项特有的资源优势”。现在，专家与领导完全想到一起来了，这是十分可喜的新现象。
我以为充分利用油茶的现有资源并加以发展，加上积极发展北方的核桃、花椒等资源，公元2000年时，搞到1亿亩，亩产油40斤计，总产可达40亿斤。这对于提高人民的食油供应和减轻农区压力，都是极为有利的。由于经营这些木本油料，都是利用荒山荒地，又等于造了林，对于保护农田、改善山区生态环境和增加山区人民收入，也极为有利。只要在价格上和技术上加以支持，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发展会是很快的。对一些困难地区，资金上也要给以扶持。公元2000年以后，再视情况作进一步的发展，使山区在解决我国人民的食用油方面承担更大任务，这个可能性完全存在。
(二)关于建设蚕桑基地问题
近几年来，连续发生蚕茧大战，说明这项产品的紧缺，也说明应积极发展蚕桑事业。我在浙江杭州市几个山区县和安徽大别山区金寨县看到，山区县发展蚕桑的积极性很高，平原地区的积极性则在下降，这也是经济发展规律在起作用。这个新趋势给我们以启发：在山区积极建设蚕桑基地和发展有关粗加工(缫丝)，以发展山区经济。
我国蚕桑发展是很不平衡的，这主要是传统习惯的影响，是可以改变的。以1984年资源计算，江、浙、川、陕四省即占全国桑园面积的70％。而金寨县的桑园面积则占到安徽总面积的1/5强。湖北才30万亩，在南方各省中，居于中等水平。1984年全国桑园总面积仅600多万亩，与可利用面积比，实在太少；产量仅613万担，全国人均半斤多，更是少得可怜。积极发展，既可满足出口需要，又可提高人民的衣着水平，也可减轻棉田压力，对发展山区经济则更有利。
究竟发展多少，我没有研究不敢随便讲，但是国际市场是广阔的，一个材料说：“15年来，世界产量不断下降，再也满足不了因西方人重新喜欢天然物资而不断增加的需求”(《参考资料》1989年8月12日)，这说明世界市场是大可利用的。国内市场更是十分广阔，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养蚕人也会穿起丝绸衣服来的，比现在的产量增加几倍是毫无销路问题的。总之，这个事业大有发展前途，应该积极发展。
(三)关于在南方草山草坡建设畜牧基地问题
7月上旬我参加了一个草原牧业现场学术讨论会，看了一些人工草地和围栏现场，阅读了一些资料，听了专家们的一些议论，对于发展我国南方草山草坡畜牧业问题，有了一些认识，也觉得大有可为。
我国南方各省的草山草坡(包括热带与亚热带)可利用的约8亿亩，其自然条件与新西兰的草地相似，生产力可达到它目前的水平。我国已有经验是，这里的人工草地，2亩可养一只良种半细毛羊，年产净毛2.5千克以上，亩产值可达200元以上。新西兰的草场约2亿亩，即是说，我国南方山区可以经营成相当于4个新西兰产量的畜牧基地。根据前几年的资料，新西兰一年生产牛羊肉100万吨，鲜奶630万吨，羊毛32万吨(1984年，我国牛羊肉产量为95.5万吨，鲜奶259.6万吨，羊毛为19.3万吨，均低于新的相应产量，实在少得可怜)。建成这样的畜牧基地，对于提高我国人民的肉奶供应水平是极为有利的。对于减少羊毛进E1更为有利，目前我国年进口净毛20万吨，得花外汇17亿多美元。当然，建成这样的基地是不容易的，新西兰的人工草地已占到草地总面积的65.5％，是世界上比例最高的。
我们有很好的草山资源不积极利用，耕地资源少，粮食紧张，却仍要在农区继续发展猪的生产，以增加肉类供应，这种做法，不是应该认真思考一番吗？
此外，我国南方还有丰富的木本饲料植物，不完全统计有200-300种以上，如何利用它们，是一个大问题，要认真加以研究。专家们已提出这个问题，有一篇文章《我国南方重要的木本饲料资源及其综合利用》(《自然资源》1989年第4期)，值得好好学习和研究一下。
我国山区原来就有的生产基地，如用材林基地、竹类生产基地、茶叶生产基地、药材生产基地、各种水果生产基地以及其他工业原料生产基地(桐油，漆、紫胶……)等等，当然都应该经营好并积极发展，提供更多的优质产品。我们知道这些产品目前也是紧缺的。我们目前的经营水平也是很低的，大有潜力可挖。
如果我国山区县都积极行动起来，在公元2000年前，每个县在建设新老生产基地方面都有所作为，比如说，每个县新建30万～40万亩，集中起来就是一个巨大成就，即4.4亿亩到5.9亿亩(按1481个以山区为主的县计算)，新增加的财产当然是极为可观的。由于它又是生态建设，其间接效益更大。从一些先进典型来看，这又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关键在于思想工作和组织工作做得如何，在于经济上支持做得如何。技术指导当然也是极为重要的。
关于山区极为丰富的土地资源和动植物资源，我们要逐步地有计划地充分而合理地利用起来，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不是什么人的爱好问题，是我国人口众多和平原小、耕地资源有限这个根本现实决定的。耕地生产的粮食、油料、肉类不能满足需要，越往后可能越突出，唯一出路就是用木本粮食、油料补充，用草场生产肉类补充。能在山区生产的如蚕丝、水果等等，就尽可能在山区生产，原来就在山区生产的，更不用说了。总之，耕地不足，逼着我们积极利用山区土地资源，与过去不同的是，不是开荒种五谷杂粮，而是因地制宜地经营木本粮、油作物，种草发展草食牲畜。这样山区生产问题、山区经济建设问题，就提到了议事日程。建设好山区，发展山区经济，就成了我国四化建设的极重要内容，它关系四化的成败，也关系国家的兴衰，再不能等闲视之了。
这样，在山区工作的同志，应该树立两个新的思想，一个叫做把土地资源充分利用起来，为此要明确提出“邑有荒土愧俸钱”以自勉；一个叫做把动植物资源充分利用起来，为此要明确提出“世间多少闲花草，无补生民我应渐”以自勉。只有这样的高度自觉精神，才能把山区建设好。
对山区的看法也应改变。今日的山区再也不是古人说的那种幽静闲逸或荒无人烟之地，如什么“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以及“山寂寂兮无人，又苍苍兮多木”等等，而是人口很多，到处都有各种生产活动，再也不是只靠自然恩赐过活，而应是自己建设新的环境与生产基地，过新的生活。我国现在的人口比古人写诗时的人口，增加了20倍以上，因而一切都大变了。我们的思想当然也要跟着变，生产和生活方式也要跟着变。这又不仅仅是我国的情况，而是全世界的问题，因为全世界都有一个人口爆炸问题。
四、制定综合发展规划，组织群众进行长期建设
建设山区是一项长期而又艰巨、复杂的事业，没有一个综合发展规划并坚持执行，是建设不好的。特别是山区的贫困县，由脱贫到富裕起来即达到小康水平，大概要经历30年左右的时间，要解决10届政府念一本“经”即：坚持执行综合发展规划的问题。我们长期未抓这个制定综合发展规划的工作，实在是一大失误，以致直到现在许多县仍然是一个将军一个令，换一届领导改变一次经济建设计划，短期行为盛行，现得利，打快拳，较长期建设谁也不做，也无法做。农业缺乏后劲，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这个失误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每个县每个乡都应制定这样的规划并认真执行。这是改变面貌的前提条件。应该懂得这是人治与法治的分水岭，个人决定与科学决策的分水岭，是有计划经济建设与否的分水岭。
制定这种规划，目前有两种指导思想，一是作大规划，上大项目，向上要求大量投资，想一步登天；一是根据自己掌握的实力，制定可以做到的规划。令人不安的是，前者占大多数。由于国家不可能给很多投资，结果规划告吹，一切照旧，并给规划工作抹黑，如什么“规划就是鬼话”，“规划规划，纸上画画，墙上挂挂”等等。我们要的是后者，使领导人和群众认清一个县一个乡的潜力所在及进行建设的步骤，上面不另投资，规划照常进行，每年都有进展，另给投资则加快建设，非常主动。群众富裕以后，积极性高了，也可以加快步伐。如果山区各县都能这样做，当然好；如一部分县能这样做，做出样子，就能起推动作用，也是好的。我们希望贫困县能积极行动起来，有了成果，说服力就大得多。
值得高兴的是，制定这种规划的条件已经成熟。自1981年以来，根据钱学森同志的建议，当时主持中国科学院工作的李昌同志的支持，这项工作由培训人才到试点到逐步推行，现在已有400多县这样做了，目前一些省区仍在继续推行。这批县中，出现了三任县长念一本“经”典型，经济和产量大幅度增长的典型，周围因旱减产而它却继续增产的典型，说明有无这种规划建设效果大不相同。更重要的是已培养出一批搞这种规划的专业人才，积累了经验并出版了一套农业系统工程丛书(已得到了国家出版部门的奖励)。现在搞一个县的整体经济建设规划，时间可以缩短，人力和财力可以节省，而质量却可以保证。
这项工作目前应该也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行了。
(1989年)
三论——
对农业认识的深化与山区建设
一、一个新提法
复旦大学一位教授兼中国《资本论》研究会副会长张熏华在所著《生产力与经济规律》一书中提出一个新的论点，认为农、林、牧、副、渔这种排列次序不够科学，应改为林、农、牧、渔、副。他的理由是：“由于农业应是生态农业才有发展前途，森林是生态系统的支柱，没有‘林’，生态系统就会崩溃，就没有农、牧、渔的发展。‘林’，是人类生存问题，‘农’是人们吃饭问题。农业搞不好会饿死一些人，森林砍光了会使整个人类难以生存下去。因此‘林’应放在首位，至于工、副业非农业正业，应在末位。所以，比较科学的次序应是：林、农、牧、渔、副”。从这里反映了这样几个问题：第一，人们生态意识的增强。第二，它反映了人类对森林的依赖程度大大增强。第三，它反映了对农业认识的深化。
这个新提法对于农业战线极为重要，促使我们重新考虑农业发展战略问题，再不能就种植业抓种植业和就粮食抓粮食了，也不能只在耕地里打转转，首先要抓农业大环境即森林建设，以保证农牧渔业的健康发展，即实行大农业发展战略。有了森林，既保护了水资源，又保护了农牧渔业，林业是最根本的农业基本建设。明确提出把森林放在第一位，人们对农业的认识也就豁然开朗，进入一个新的境界。森林不仅是人类文化的摇篮，大地之肺，陆地生态的主体，它还主宰着农业的兴衰。这个新提法对于总结四十年来农业生产的经验教训和提出新的科学的发展战略，都十分有益。
二、对山区建设的新认识
对森林的依赖，实际上就是对山区的依赖。林和山是分不开的，虽然平原、沿海也需要造林，但森林的主体在山区，多山的国家更是如此。把森林放在第一位后，加深了人们对山区的认识，也加重了对山区的依赖程度。因而就必然要提出山区建设问题。
我国的森林资源危机又是与山区贫困的现实联系在一起的。当前，我国的贫困地区绝大部分在山区，两者的关系是十分清楚的。我国农业后劲不足，自然灾害频繁而且不断加剧，也是与山区贫困、森林资源危机分不开的。治山与建设山区是发展我国农业的根本环节，这个道理懂得的人愈来愈多了，这是非常好的信息。
我国，现在必须提出认真建设山区的问题，理由有三：
第一，山区建设在我国本来就是一个重大课题，由于多年来欠账太多，目前显得更加紧迫。我国是一个多山的国家，山区(包括丘陵区)面积约占国土的70％，以山区为主的县(计1491个)占总县市数的60％，人口约占40％。山区不仅是多种产品的生产基地，直接养育着众多人口，还保障着平原并为平原提供水资源、竹木资源和其他多种资源。不经营好山区，许多生产潜力发挥不出来，山区人民富不起来。如果山区继续遭受破坏，平原也将进一步受到威胁。
第二，农业环境危机对山区建设提出了新要求。四十年来，我国农业的成就是举世瞩目的，但是，这些成就又是建立在掠夺资源的基础上的，并且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即农业环境危机日益逼近，并将严重影响农业的发展。农业环境危机的表现有森林资源危机、水资源危机、草原危机和农村生态危机四个方面，在危机的四个表现中又有两个直接与山区有关，即森林资源危机和水危机。解决森林资源危机必须依靠山区建设，是很容易理解的，培植我国的森林资源主要依靠山区，我国原来的林区都在山区，现在能大面积造林的荒山荒坡也都在山区。
解决水危机为什么也要依靠山区呢？且看看以下几个事实：山区的雪山和冰川是一个巨大的固体水库，每年消融的水量近500亿立方米，山区地表水资源约占全国总水量的60％；高山和高原湖泊的水资源约5700亿立方米，占湖泊总水量的76％，其中淡水1100亿立方米，占淡水储量的一半以上；全国的水能资源几乎全部集中在山区；新中国成立以来修建的8.3万座水库，绝大部分在山区。山区不建设好，上述各项资源都将受到破坏或威胁，我国的水危机将进一步严重起来。可见水利建设与山区建设是密不可分的，不搞好山区建设，我国的水危机是无法解决的。
第三，我国人口的增长前景对山区建设提出的新要求。根据人口研究机构预算，公元2000年时我国人口将达13亿，2030年前后，我国人口将达到16亿，我们现在就要考虑16亿人的吃穿问题。这期间，国土不会增加，耕地扩大的可能性不大，人均占有的耕地势将不断减少，仅靠耕地养活这样众多的人口是有困难的，这就要求山区提供一定数量的食品和用品，以减轻农业的巨大压力。根据我国山区的土地、气候、雨量以及动植物资源等情况，这个任务是可以承担起来的。办法就是：在我国山区除积极经营原有的生产基地外，有计划地大规模地建设木本粮食基地、木本油料基地、蚕桑或叫丝绸基地和牛羊肉皮毛基地，以增加农产品的供应，满足城乡人民的需要和创汇需求，并减轻农区的压力。这样做，也是建设山区和使山区人民富裕起来的需要。
上述三点向我们提出建设山区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要求我们树立依托山区发展农业和进行经济建设的战略思想，并与目中无山和轻视山区的思想彻底决裂。值得注意的是，目前不仅在实际工作中而且在理论上，轻视山区和牧区的思想是严重存在的，这是我们经营和建设山区的很大障碍。当然，我们提出树立依托山区发展农业和进行经济建设的战略思想，绝没有忽视耕地和放松经营耕地的意思。耕地是主战场，任何时候也不能放松，但又必须同时重视和经营好山区和牧区，还要经营好渔区，实行两条腿走路，这才是我国农业的出路所在。决不能只在耕地上打转转了。
三、用生态经济思想指导山区建设
在树立了依托山区发展大农业和发展经济的思想以后，还要解决用什么指导思想来建设山区的问题。当前，要建设好山区，必须认真解决三个问题：一是与掠夺性经营思想与经营方式决裂；二是与单项经营思想与经营方式决裂；三是与短期行为决裂。为此，要树立生态经济思想，推行生态农业，树立综合开发与综合经营思想；制定长期发展规划，按规划有步骤地进行建设。这里，着重谈树立生态经济思想和推行生态农业的问题。
所谓生态经济思想(生态农业是它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国际上著名的思想库罗马俱乐部在它的第九个报告《关于财富和福利的对话》中提出来的，时间是1981年。这个新的经济思想，把生态学与经济学结合起来，并认为生态学是新的扩大的经济学的基础。它明确指出“经济和生态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总体。在生态遭到破坏的世界里，是不可能有福利和财富的。旨在普遍改善福利条件的战略，只有围绕着人类固有的财产(即地球)才能实现，而筹集财富的战略，也不应与保护这一财产的战略截然分开……一面创造财富一面又大肆破坏自然财产的事业，只能创造出消极的价值或被破坏的价值。如果没有事先或同时发生的人的发展，就没有经济的发展”。
在国内，已故著名经济学家许涤新于1980年第一次提出生态经济学，并提出两个规律之间，一般说来，自然规律起决定作用的论点。
中外学者差不多同时提出这个问题，反映了时代的要求，值得我们深思和重视。从那时以来，这个新思想不断得到各方面的重视和运用，例如，世界银行提出“环境管理对经济增长至关重要”的论点，建议“把注意力集中在解决全球性环境恶化的问题上”，“加强努力来把自然资源管理纳入国家和部门的经济计划之中”。1989年，世行第44届年会上，又发表了环境问题的专题报告。新的文化观也引进了生态思想，即认为现代科学文化是包括科学文化、人文文化和自然文化在内的复杂的文化生态系统，称之为大文化。国内学者近年来还分别提出了建设生态文化、生态文明等新观点。如《人类生态学——一种面向未来世界的文化》(陈敏豪著)一书提出建设生态文化的问题，认为人类生态学时代的文明将在21世纪逐渐放出异彩。《生态农业——未来的农业》(叶谦吉著)提出并呼吁从现在起就开展“生态文明建设”。还指出“国外有识之士认为，21世纪将是生态学的世纪，这是科学的预见。但我认为，更确切地说，21世纪应是生态文明建设的世纪。人与自然应成为和谐相处的伙伴”。
十分清楚，经济工作者特别是农业工作者如果没有生态经济思想，没有这样高度的战略眼光和宽广胸怀，单纯经济思想、以邻为壑、急功近利、短期行为等等，是不易清除的。
生态农业也是国际上和国内正在兴起的新事物。目前国内外对于生态农业都有不同的理解和说法，但总的精神则是比较一致的，这就是要求在农业生态系统中起主宰作用的人，善于遵守自然规律和经济规律，特别是生态学和生态经济学原理，立足今天，放眼未来，尽量避免以至根除恶性循环，力求促进和实现良性循环，在发展生产的过程中，为当代人以及子孙后代创造一个经常保持最佳平衡状态的生态环境。简单说来，就是要求在发展农业生产的过程中，做到保护和培植资源，防止污染，提供清洁食物和美化环境。根据我国农业资源的特点及实际需要，我们讲的生态农业，其范围应比国外讲的要广泛一些，不限于种植业，包括农、林、牧、副、渔各业，还包括乡镇企业。可以概括为这样的概念：切实根据生态学和生态经济学原理指导农业生产，充分利用当地的自然资源，利用动物、植物、微生物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也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实行无废物生产和无污染生产，提供尽可能多的清洁产品，满足人民生活、生产的需要，推动乡镇企业的发展，同时创造一个优美的生态环境。既要充分利用现代机械设备、化肥和农药，把它们纳入新的生产体系，尽量减少其污染和其他副作用，也要充分吸收传统农业中现在还适用的经验和办法，并用现代科学理论加以总结、提高。这种农业是一种科学的人工生态系统，具有整体性、系统性、地域性、集约性、高效性、调控性等特点，力争实现绿色植被最大、生物产量最高、光合作用最合理、经济效益最好、生态效益最优、动态平衡最佳等目标。模式则是多种多样和多层次的，小到一个家庭农场甚至庭院经济的安排，大到一个县一个地区的布局。但是，这种农业又不是高不可攀的，所有农村现在就可以实行也应该实行。我国农业要以此取胜，优势也正是在这一方面。
为了推行生态农业，就一个县来说，现在就应该并且完全可以进行两方面的工作：一是切实实行农林牧渔协调发展。这就是用耕地、林地、牧地(特别是人工草地)和水面，把境内全部土地利用起来，消灭裸露土地，尽可能多地把太阳能转化为生物能，为发展第二性生产和加工工业创造条件，取得最佳经济效果。这实际上又是培植资源的有效办法，也美化了环境，一举数得。二是建立农作物秸秆和其他副产物的循环利用系统，实行无废物生产和无污染生产。如按次生产食用菌、菌糠饲料、发展家禽家畜、发展沼气、养蚯蚓、制造优质有机肥料、发展屠宰业、食品工业和有关加工工业等等，多次增加产品和产值，同时解决农村自身的污染问题，改善生态环境。由于有机肥大量增加和生物防治工作的开展，化肥、农药的使用量相应减少，因而农产品的产量增加和质量提高，土壤的有机质含量也逐步增长。这些技术各地都有，也有一些成功典型。问题是各个环节分散进行未形成系统，威力没有充分发挥出来。要认真组织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利用系统。搞好了就等于开辟了一个新的生产领域，向生产的深度进军，不仅有利于增加产量和产值，对于提高产品质量，降低生产成本，也极为有利。
上述两条，第一条已宣传多年，经验和典型都很多，目前是认真干起来的问题，应该说是没有什么困难的。这方面的潜力也最大，我国未利用的土地是很多的，资源在白白浪费着。第二条，要有一定的技术力量和装备，成熟的经验又不多，需要先集中技术力量，进行综合试验和培训人员，再逐步推行，不能一哄而起，但也不是办不到的事。这两条做到了，形势就会大变：农业生产走上良性循环，生产门路不断增加，产品日益丰富多彩，生产成本不断下降，产品是清洁的，质量也会不断提高，对于发展乡镇企业和小集镇建设，都极为有利。毫无疑问，这样的农业是有强大生命力的，这样的农村是美丽的、富庶的，正是社会主义农业和农村的优越性的具体表现。
生态农业与生态经济思想本来是各自发展的，现在汇合了，而且后者包含了前者。有了生态经济思想及其深化发展，生态农业就有了理论根据。应该充分认识和运用这一新形势，提高人们对生态农业的理解程度，进一步推动我国的生态农业建设。
四、生态林业的特点和推行生态林业的重要作用
生态林业是生态农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生态农业在山区的具体化。因为我们讲的生态农业是大农业概念，包括林、农、牧、渔各业，还包括乡镇企业。
生态林业还有它的个性即特点，林业部于1990年4月3日到7日在京召开的生态林业研讨会对此专门进行了探讨。专家们对生态林业的表述方式虽不尽相同，但基本思路一致，共同之处有这样几点：(1)发展林业的指导思想，都是以生态学原理、生态经济原则为依据的。(2)遵循生态学原理，努力探索发挥森林的多种效益及开发利用森林的多种资源的价值。按照生态系统的整体规律，达到多层次物质和能量循环利用的有效途径。(3)主张开发以林为主，立体开发，综合利用，以短补长，建立生态经济型的林业。(4)通过生态林业建设，摆脱林业困境，增强活力，建设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林业。
根据上述关于生态林业的表述，我以为生态林业还应具有以下三个新的观点：一是把全部山地充分利用起来的观点。许多事例说明，人们认为无法利用的许多山地，在找到了合适的树种或草种，又找到了合适的经营方式以后，就能变为生产用地，为利用者生产财富，即使是冰川和雪山加以保护和利用，也可成为牢固的固体水库，并为人们增加水资源，对开发山区极为重要。因此，生态林业应具有把全部山地充分利用起来的观点。我国有大量未利用起来的荒山荒坡和利用不充分、不合理的山地，有待进一步开发和利用。二是把全部林草资源充分利用起来的观点。我国的林草资源是十分丰富的，《当代中国的林业》指出：我国有木本植物8000多种，其中乔木2000多种；竹类资源有30个属，300种以上；食用油为主的油料树100种左右；木本干果树(即木本粮食)400多种；芳香植物300多种；药用植物3000种，其中常用的500多种。一位专家指出：我国的饲料树就有二三百种之多。据畜牧部门不完全统计，禾本科的牧草有1200种，豆科的1130种，共2330种。这些乡土林草品种，都是长期生长在我国山区土地上的，有很强的生命力，加以利用的潜力是巨大的。三是充分利用野生动物资源的观点。我国野生动物资源同样是丰富的。《当代中国的林业》指出：我国有兽类450种，鸟类1186种，两栖、爬行类516种。除一部分生活在河流、湖泊、草原和荒漠、农区外，大部分栖息于林区，其中已发现有重要经济价值的兽类120种、鸟类150种。在建设山区、发展林草的同时，积极利用和饲养野生动物，已是一项大有可为和亟待开发的新兴产业。目前已有专门养蛇、养熊、养貂、养娃娃鱼、养野鸡、养甲鱼、养蝎子等专业户，这是一个极为可喜的开端。应该在这个基础上，积极开展饲养野生动物的试验和饲养活动，为大规模利用野生动物资源创造条件。
有了上述三种观点，在山区建设中，在发展生态、林业过程中，自然会产生一个综合开发、综合利用的观点，一定会办成各种类型的综合企业。这种企业一定会实现良性循环，三个效益都好，从而推动山区建设事业的发展，使山区同时实现绿化富化和美化。有人会说，要求太高，已大大超出林业部门经营的范围。是的，但是要建设山区就得这样做，做好了，又将推动我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在建设山区上闯出一条新路。
当然，三个观点全部实现是不容易的，要有一个发展过程。值得高兴的是，各地已有一批这样做的典型并显示了强大的生命力。河北和山西出现的“生态经济沟”，在一个小流域内，把全部土地合理利用起来，上部是用材林或牧草，中部是木本粮食林，下部是水果林和小水库，做到了一般雨量年水不出沟。有的还办起了小牧场。昔日的穷山沟变成了各有特色的生产基地，不仅居民富裕起来，还成了风景秀丽的地方，吸引着人们前来游览，如果形成面积较大的一片，就是一个新游览区。这是整个太行山的发展前景。又如一些进行生态县建设的山区县，在全县范围内进行着生态经济沟建设，整片整片的山头逐步改变面貌，从山顶到山脚，充分而合理地利用起来，不仅绿化了，也富化和美化了，全县成了一座大花园，同时又形成无数的生产基地，各项生产事业协调发展，不仅物产丰富，而且景色如画，新农村有计划地建设起来，文化教育事业在农村普遍发展，实际上成了生态经济县。山东的五莲县就是其中的一个。
认真研究山区，研究山区的合理开发和建设工作，是一项艰巨而紧迫的任务。40年来，我们忽视了山区，也忽视了对山区的研究，从而更加重了这项研究的困难和紧迫性。应该承认：我们对各地山区的特点认识不够，对山区资源研究得更不够，不认识的东西还很多，这是我们当前遇到的非常实际的困难。因此，研究山区的工作再也不能迟疑了，要力争这一次的山区开发和建设工作，严格按自然规律办事，少走弯路，把开发与建设结合起来，使山区富裕起来，并把我国农业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
(《农业经济问题》1990年第8期)
四论——
纵谈建设山区问题
一、山区是我国的生命线，关系国运兴衰
1.我国是个多山的国家，山丘区占国土的70％，人口约占1/3。水资源、矿产资源、林草资源、土地的后备资源(大面积的荒山荒坡)均在山区。它又是平原的屏障。大约3/4的县位于山区和半山区。统计表明全国县(旗、区、市)数约2463个，山区1542个占62.6％；半山区306个占12.4％；平原612个占24.90％。国家级的贫困县有83.8％在山区。
2.从文化方面讲，山区是我国佛教文化和道教文化的中心所在。佛教圣地和道教圣地均在山区，儒家过去办的许多书院也在山区。它们现在都是旅游景点。隐士文化对中国影响很大，隐士是生活在山林之中的。山区的这些特点是非常值得重视的。
3.从中国革命历史讲，是依托山区起家的。先是井冈山、大别山、武陵山、延安，抗战时期，太行山、吕梁山、沂蒙山……。农村包围城市，又占领城市，实在是依托山区。那时山区落后，敌人势力到不了，我们钻了空子。这个空子如果不改变，既对不起山区老乡，别人又可利用来对付我们。我们必须把山区建设好。
4.山区建设好了，人民富裕起来，与我们同心同德，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就有力量进入海洋，可攻可守。
山区建设好了，山清水秀，就能防御水旱灾害，保证丰收，又屏障平原和大江大河，就能国泰民安。
山区建设好了，大量荒山荒坡利用起来，就可以再开辟一个相当于现有耕地面积的新的丰富多彩的生产基地，财富多了，剩余劳力有了用武之地，就能民富国强。
总之，我国山区是一块极为重要又大有希望的地方，是一篇锦绣文章。
二、山区的优势和特点
我国山区幅员辽阔，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情况十分复杂，但都有巨大潜力并都有规律可循。特别是南方山区是全世界的一块宝地，发展潜力更大。各地山区都涌现出一批先进典型，他们的成功实践给我们的启示一是：天涯处处有芳草。
要发挥山区的优势就得了解它的特点，根据特点进行科学治理和开发，决不能与自然规律对着干。
山区是一个整体，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有人称之谓“立体、层次、复合”的体系。一座高山从山顶到山脚四季分明，生产是分层的，各种生产复合在一起，是非常多种多样的。
山区的农业必须是农林复合型的大农业，即农林牧协调发展，草本与木本植物配合种植，草本粮棉油与木本粮棉油并举。许多山坡草本粮棉油无法种植，但木本的则正好种植，而且成本低，收入高，十分有利。要深刻理解山地农业与平原农业的差别，不要随便套用平原农业的办法。最近在昆明的一个研讨会上，向石元春院士请教了这个问题，他说两者的差别很大，又说我们过去只重视平原农业，忽视了对山地农业的研究，并用平原农业的办法来经营山地农业，后果十分严重。我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对山地农业应该认真研究并建立一套完整的山地农业生产体系。
什么叫做用平原农业的办法经营山地农业呢？就是毁林开荒，扩大种植面积，又只种草本，从而造成严重的水土流失。我国的坡耕地约七亿亩，其中梯田仅占1/4，坡耕地的水土流失量占全国水土流失总量的60％以上。我国严重的北方荒漠化与南方石漠化现象，与此有很大关系。这个现实必须正视。由于严重的水土流失，一些山区的居民已失去生存条件，不得不迁出来异地安置。前些年，扶贫办的同志讲，在8000万贫困人口中，大约要迁出500万人。这说明我们在山区打了个大败仗，不得不实行大规模撤退。教训实在太深刻了。
大家不要小看水土流失问题，它关系到人类的命运和文明的延续，因为在物质资源中，最大的资源就是土地，看看一个社会如何利用它的土地，就能判断这个社会的现在和将来。1955年美国两位有经验的生态学家写了《表土与文明》一书；一开头就写了这样一段精辟的论断：“有人曾对历史作了简要的概括：文明人走过地球表面，足迹所到之处留下一片荒地。这种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但并非没有根据。文明人掠夺了他长期栖息的大部分土地。这就是为什么他的进步文明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理由。这也是较古老的定居地区文明衰落的主要原因，这是确定各种历史趋势的主要因素。”“文明人是如何掠夺优厚的环境呢？他主要是通过耗尽或破坏自然资源来掠夺的。他从植满树木的山坡和山谷里，砍伐或者焚烧大部分有用的木材，在饲养牲畜的草地上过度放牧，使草地成为秃土。他捕杀大部分野生动物，大量鱼类和其他水生生物。他听任土壤侵蚀夺去他农场土地的肥沃表土；他让侵蚀的土壤堵塞溪流，并让淤泥充塞水库、灌渠及港口。在许多情况下，他使用并浪费大部分容易开采的金属或其他需要的矿物。于是他的文明在他自己创造的惊夺中衰落下去，或者迁移到新的土地上去。已经有十到三十种不同的文明沿着这条道路走向覆灭(具体数目决定于将文明分类的人)”(转摘《小的是美好的》)。
我们不是正在这样掠夺自然吗？应该彻底觉悟了。我国山地农业的现行经营方式应该彻底改造了，掠夺性经营方式和各干各的做法再也不能继续了。各县应认真总结正反两方面的典型和经验，提出改造办法，并做出样子，为创建农林复合型新模式立新功。
三、山区是一个社会，应按社会的特点和要求，进行全面建设
现在的山区与过去的山区完全不同了。
过去，山区人很少，一片森林世界。唐诗里描述的景象是：“山寂寂兮无人，又苍苍兮多木”，“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火烟是人家，银镯金钏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森林的再生能力强，可以满足这些人的生活，也能承受刀耕火种。
现在，山区住满了人，是一个完整的社会。人民要富裕起来，要现代化，政府要发展经济，要办好各项事业，没有强大的经济活动，就维持不了这个社会。因此，必须按一个社会的运行规律来组织生产和进行各项建设活动，以保证这个社会的正常运行。进行生产和建设又必须按山区的特点进行，不能有主观随意性。山区的每个县当然都要发展县域经济和其他各项建设事业。但每个县情况不同，必须有一个适合当地特点的综合发展规划，按规划进行生产建设活动，决不能打乱仗。
实际情况如何呢？过去的不说了，为了国家的建设需要，砍了它四刀，把山区砍穷了，伤势很重。现在进行补偿，大力进行各项建设活动，用心是好的，但工作是如何进行的呢？效果如何呢？应认真检查了一下，防止好心办成坏事或得不到应有的效果。
刚从云南回来，一位州的农牧局长，向我谈了如下情况：现在投入多了，很好，但各干各的，下面穷于应付，效果很不理想，比如：生态环境建设，计委管，但它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抓不到点子上。农业综合开发，财政管，它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也抓不到点子上。这两个部门谁也不敢得罪，一切照办，不敢提意见。天保工程林业部门管，长防林建设林业部门管，长治工程水利部门管，扶贫工程扶贫办管，农业生产农业部门管，但用的是平原农业的办法。农田基本建设几家都管，既重复又浪费。以工代赈几家都管，既重复又浪费。坡改梯几家都管，既重复又浪费。从上到下条条专政，谁管钱谁说了算，不听话就不给钱。
县级情况是：这个州10个县，8个是财政赤字，发工资靠上级补助，建设问题更是靠上级投资，哪个部门能要到钱就了不起，就归谁家，不敢得罪。形象的说法是：“县无建设规划，谁给钱就给谁干，谁抓得紧就给谁干。”更坦白的说法是：“县长是擦屁股的，各业务部门能干的和有好处的事自己干了，难干的，交给县长干，代擦屁股。”于是需要干的无钱干，不急于干的给了钱就得干，完全处于被动和无序状态。
从上面看，各部门都有计划，头头是道，从县看，毫无计划可言，处于打乱仗状态。总的说，是有计划的无计划状态。任何好的计划，最后，要靠县级组织落实，落实到山头地块，到山区的每一个小流域，在那里开花结果。因此，县级的组织实施工作如何，是决定性环节。它若处于无序状态，什么计划也就落空了。有人慨叹，“上级计划很好，可惜只在空中飞舞，无法落到实处。”新中国成立50年了，我国山区还是穷，生态环境还在恶化，钱未少投，力未少用，就是效率太低，浪费太大，不是人笨，而是办法欠妥，这种状况再也不能继续了。古人说，“欲知朝中事，去问山里人”，到山区县看看我们各项建设事业的实际动作情况，就知道问题所在和解决之道了。
四、在县一级综合并与发展县域经济结合起来
1.解决当前条条各自为政各干各的最有效办法，就是由县级集中、配套、组装形成合力，并与发展县域经济结合起来，在县一级开展有计划的建设活动，这样做，好处很多。
第一，在县一级比较容易组装和集中，县委班子强一些就可以做到。
第二，组装配套后，就能落实到山头地块，并能很快见效果。
第三，可以动员群众参加建设活动，形成较大规模的建设山区、发展经济的群众活动。
第四，与发展县域经济结合，容易调动县级领导的积极性。
第五，这是富民富县和建设环境的最有效办法，国家没有多花钱，却办成了大事。“郡县治，天下安”，县级经济发展了，全局就活起来了。
2.这样做难吗？县一级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这正是我国生态农业县建设的成功经验。约有200个县正在这样做，有些县已取得了很好的成效，有的在全省推广，有的成为全国参观的重点。可贵之处在于他们是自动干起来的，没有吃任何偏饭，经验非常过硬也非常成熟。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我们倒要反问一句：你还下不了决心吗，为什么呢？
3.在山区普遍推行的条件是：
(1)为各县配备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加大其权力，让它有权协调各部门的人财物力，为县的建设规划服务。
(2)帮助县制定一个科学的综合发展规划。这方面的经验是成熟的，也有这方面的人才。
(3)认真组织实施，这是县级的任务。
(4)上级各业务部门支持他们这样做，并在人财物力上帮助，这是上级业务部门放权的问题。
(5)各县之间的协调工作，上级负责。这些并不难，应该做到。
4.现在，大家都认识到了县一级的重要作用，这是非常可贵的现象。
比如，农业部牵头的生态农业县建设；国家林业局牵头的山区综合开发示范县建设；国家环保局搞的生态示范区建设；国家计委抓的生态环境建设重点县(示范区)建设；水利部抓的小流域综合治理重点县建设；科技部抓的山区科技开发示范县建设。部是以县为单位进行的，名称不同，重点不同，但都以生态经济理论做指导，实现可持续发展。应该继续搞下去，但都应与县域经济建设规划结合起来，帮助县全面进行建设，把自己的工作融进去，这样，全国的建设计划就可以加快实施。当然还要分分工，抓的县不要重复。
五、现在是建设山区的大好时机
理由有四：
第一，我国第二个五十年的两大任务的完成，重点和难点均在山区，必须认真建设山区。
第二，开发西部，不解决山区问题很难实现，必须大力建设山区。
第三，大江大河的整治，源头都在山区，必须同时大力建设山区，不能只在下游被动应付。
第四，彻底解决我国的贫困问题，重点和难点都在山区，必须认真建设山区，不能就贫困治贫困。
我国山区本质是富裕的，贫穷落后是暂时现象。我国山区人民是勤劳而勇敢的，他们愿意苦干不愿意苦熬。云南山区人民喊出的“搬家不如搬石头”的豪情壮语，代表了山区人民的心声。他们是建设山区的强大主力军，是山区的希望所在。
现在建设山区的形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改变条条分头运行办法，把权力交给县一级，使他们负起责任来。由于县一级建设山区的经验是丰富而成熟的，而且具有积极性，这样做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近看到九十高龄费孝通先生的一句话：“秉笔直书终不悔”。这是我国知识分子的优良传统，令人肃然起敬。我不敢挤人知识分子之林，但作为一个老党员，实事求是讲真话的风格必须坚持，否则就成了昏聩之徒了。记得胡耀邦曾把干部分为三类：有为之士，平庸之辈，昏聩之徒，并希望干部争当有为之士，这是国家兴旺发达之所系。建设山区，要的是有为之士。我是把到会的山区县领导和其他人作为有为之士看待的，今天讲的是心里话，希望引起思考。
(“山区综合开发高级培训研讨班”上的讲话，1999年12月)
五论——
再谈重新认识山区
一、一份令人震惊的地质灾害大账单
甘肃舟曲特大泥石流灾害之后，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环境监测院专家发出警告：“截至2009年全国共发现地质灾害隐患点20万处，威胁数千万人民群众的生命和1200多亿元财产安全，其中特大型和大型地质灾害隐患点1.6万处，威胁人口700万，威胁财产安全840亿。”也就是说我国至少还有1.6万个与舟曲类似的地质灾害隐患点。
这个地质灾害大账单实在令人震惊。
而这还仅仅是指地质灾害。2010年我国旱灾、涝灾、洪灾、飓风、赤潮蓝藻、草原鼠害……发生之频、来势之猛、程度之剧、范围之广同样令人震惊。人们已经大声发问：我们的国土到底怎么了？我们的生存环境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千年不遇”的大灾都赶在一起接二连三的出现？
我们的生存环境已经十分严峻，那种没水时抗旱、水大时抗洪、遇灾救灾，修修补补、被动应付的做法已经无法应对。必须找到生态环境恶化、灾害频发的原因，从源头上解决。
原因何在呢？
二、我国山区遭到了严重破坏
60年来，我国山区被砍了五刀：
第一刀，毁林开荒。从新中国成立到20世纪90年代末，为解决粮食问题，除了经营原有耕地之外，我们又采取了毁林开荒、毁草原开荒、围湖造田等等办法。到目前为止，全国25度以上的坡耕地达9100多万亩[3]，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由于长江、黄河上中游的毁林开荒，每年输入长江、黄河的泥沙量达20亿吨，其中2/3来自坡耕地。
到20世纪90年代末，全国水土流失面积已达到356万平方千米，全国荒漠化土地总面积达263.62万平方千米，占国土面积1/3(2008年)，西南8省市石漠化土地总面积为12.96万平方千米(2005年)。50年代前期，贵州的森林覆盖率约45％左右，50年的毁林开荒和毁灭性砍伐，全省森林覆盖率降到12.6％。50年代，贵州全省的水土流失面积为2.5万平方千米，1995年高达7.67万平方千米，占全省总面积的43.5％，而目前已经接近50％。石漠化的土地面积以每年933平方千米的速度扩张。照此速度退化，50年后，贵州将无地可耕！水土流失已经成为我国生态环境恶化的主要特征，成为山区人民难以脱贫的根源，“越穷越垦，越垦越穷”，目前全国农村贫困人口90％以上都生活在生态环境恶劣的水土流失地区。
尽管1998年长江大洪水后，我们实行了天保工程，退耕还林、退耕还草工程，但是由于缺乏帮助群众脱贫的具体办法，毁林开荒至今杜而不绝，全国水土流失、荒漠化、石漠化面积有增无减。
第二刀，超量砍伐木材。林业向山区要大木头，每年伐量过大。到20世纪90年代，林业部门就提出了两危问题：即资源危机，没树砍了；经济危困，没钱发工资。更错误的是，采取了“皆伐”这种破坏性极大的采伐方式，而没有采纳专家建议的“择伐”方式。结果是林区一个个消失，林区县变成了贫困县。甘南迭部县就是一个因树被伐进而从富饶美丽的林区沦为贫困县的典型。同处甘南地区的舟曲，它曾水草丰茂、山林葱翠，被称为陇上小江南。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舟曲累计采伐森林189.75万亩，全县森林每年以10万立方米的速度减少，失去植被的山体，水源涵养能力下降，水土难固。20年前，舟曲白龙江上就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山体塌方，形成了世界第一大泄流坡。如今，当舟曲为国家贡献了上百亿立方的木材之后，自己却招致了灭顶之灾。皆伐，实际上使一个林区一个林区的整体破坏，一个县一个县地陷入困境。
第三刀，大量修建水库。到2006年年底，全国修建了大大小小85874座水库。仅对3000多座大中水库的统计，就有水库移民2200万，虽然我们没有全部水库移民数字，但仅这2200万移民的妥善安排至今都是难题，就知道要安排好全部水库移民有多困难。山区老百姓对于修建水库的直接感觉是：水归下游用了，电归城市用了，养鱼归水库了，用水要花钱了。失去了山地、房屋、家园的山区老百姓什么也没得到。
这些水库对于山区生态和山区人民的影响是多重的。
全国大大小小8万多座水库(其中病险水库约3.7万座，约占水库总数的42.5％，1954年到2005年共溃坝3495座，造成的死亡人数，超过自然洪水)，挤在山区，壅高水位，极易引起山坡滑坡和泥石流，而回填山沟的土石方，又为滑坡和泥石流提供了充分的松散物质材料。
这次舟曲的特大泥石流，白龙江的梯级开发和白龙江的渠道化是主要原因之一。舟曲县不过15万人口，但是为配合白龙江的梯级开发，舟曲境内不到17千米的河上，水电开发项目多达四十余个，已建成15座水电站，还有14座水电站在建。就是说，不到17千米的河上，要建近50座水坝！
过度的水库建设也直接毁坏了我国生态系统。
已是耄耋之年的水利专家钱正瑛坦承：“进入上世纪90年代，黄河开始断流，引起了国人的关注和焦虑。我也在思考……我们多年来一直强调治河、用水，没想到居然使黄河水断流了。后来问题越来越严重了，塔里木河、黑河等内陆河流也出现了断流。我逐渐认识到过去的水利工作存在着一个问题：粗放管理，过度开发。”
我国目前没有一条河流上没有水库大坝。仅长江流域，2001年年底就已建成4.57万座水库，已建和在建的水电站达2441座。专家指出：河流开发，即河流上所有水库的库容量总和与河流量的比例，国际上公认不要超过15％，而我们实际上已经超过了100％，河流开发得越高，河流干得越快。
在山区修水库水坝、对河流过度开发，已经破坏了流域的生态系统、水生生物多样性、河流的自净功能、洪水形成和入海的自然过程。对山区和全国的生态环境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
第四刀，不顾环境后果的开矿。在山区(包括草原)开矿已是遍地开花，由于一直没有生态补偿法律约束，开矿对生态的破坏肆无忌惮，直接毁坏大面积的植被、破坏山体结构，掘尽矿藏之后，给山区留下个烂摊子。
今年7月河南栾川暴雨引发山洪，栾川县启源矿业有限公司干江沟尾矿坝在大雨中崩坝，大量的尾矿砂和巨石滚滚而下，山下几百亩良田、上百户民居被毁，数人死亡，洪水挟带大量尾砂和巨石，冲入伊河，伊河水位暴涨，形成洪灾的二次冲击，导致下游数十人死亡。这样的尾矿坝，在栾川大大小小共有197座，大都集中在栾川的上游山区。
而这绝不是个别事例。呼伦贝尔草原的宝日希勒镇，为了保护草原，所辖草原已经禁牧多年，但是没有过度放牧的草原却难逃工业开采的破坏。宝日希勒镇现有6家煤矿企业，每年超过2000万吨的开采量，另有一家已经完工的化肥厂和一家即将完工的电厂，这些都是高污染企业。现在呼伦贝尔草原以每年2％的速度退化，而草原发展的速度每年只有0.2％。长此以往，呼伦贝尔草原将可能会变成“呼伦贝尔荒漠”。
在西藏高原开矿直接毁坏了我国的，也是亚洲的保命水塔，高寒山区，植被生长极为缓慢，采矿造成的毁坏，根本无法修复，祸害所及，难以数计！
第五刀，大树进城。这一条是休宁县县委书记加的。2007年我到安徽休宁，休宁地处山区，是省级贫困县。和县里干部聊起山区建设，我讲了上面4条，县委书记当即补充：我再加上一条：大树进城。这条加的好，虽然它对山区生态的伤害程度可能不及前4条，但却使人看到，城市太不把山区当回事了，完全不懂山区的分量。不应忘记，许多城市的水源地都在山区，饮水为什么不思源呢？！
三、必须重新认识山区
其一，山区是中华民族的生存保障。
60年，5刀，我国山区已经千疮百孔，国家级省级贫困县80％在山区，约占山区县的一半，这些县百姓穷、县财政穷、环境穷，患了贫困综合症。
破坏了山区，也就毁坏了我国的生态系统，今年全国从南到北的大旱大涝就是这60年破坏山区的恶果。
西南是我国水资源丰富的地区，原来的生态环境也很好，今年却旱到令全世界震惊，为什么？其他原因不讲，看看航拍图片，那里一片红土，山光秃秃的，别说树，草都少见，哪有水？自己的“山穷”了，没水了，上游呢？专家说，今年上游下来的水量比平时少了25～30％，因为冰川后退、草场退化、湿地和湖泊的消失。源头和冰川之间成了荒漠，上面有点雪融化水下来，一到荒漠里就蒸发了，三江源头草原荒漠化，水少了。专家断言：今年西南旱灾的关键就在于对西藏生态环境的破坏！“山穷”的结果是“水尽”，“水尽”的结果敢想吗？保命水塔水量锐减，而全国的地表水80％被污染，我们在靠地下水维持，全国已形成地下漏斗区100多个，面积达20万平方千米，浅层水不够用，已经用到深层地下水，那些水可能几百年都补不回去……。之后呢，我们还有水用吗？！
不仅如此，到了洪水期，冰川大量水下来时，就能够经过荒漠直接进入长江源头，接下来就是洪水。而我们在山区过度修建水库，在下游强占河道，终于饱受泥石流、旱涝、洪水之苦。
山穷水尽，讲的就是当我们毁掉了占国土面积70％的山区，我们就会直接承受水资源枯竭、旱涝灾害不断的生态浩劫。
山区是中华民族的生存保障，建设好山区，其意义怎么讲都不过分！过去60年，我们亏待山区、错待山区，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这个认识。
其二，山区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大系统。
山区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大系统，有其独特的运行规律、各种植物的生长规律。我国大大小小几十个山系又各成系统，各有各的特点。
这是建设山区必须有的两点基本认识。
直到现在，国家还没有一个部门统筹管理山区，也没有一个全国性综合性的山区研究机构，而山区建设已经如此地刻不容缓。为了应急，是否可以这样做：先把分散在各地各部门了解山区问题的研究人员、实际工作人员集中起来，认真开几次会，把资料和意见集中起来，为进一步研究创造条件。并以这些人员为基础，先建立一个全国性山区研究机构，有计划开展调查研究工作，特别是总结各地创造的典型和经验，为开展山区建设打好基础。有山区的省区市也应同时进行有关工作。
国家尽快成立一个山区管理机构，把山区建设工作认真抓起来。
四、建设山区必须以县为单位
郡县治，天下安。这是我国的成功经验，决不能丢。上面千头万绪、下面种种矛盾都要在县一级具体落实、具体解决。特别是山区建设内容更为复杂。
讲到县域经济建设，我国的经验是十分丰富的。我们的生态农业县曾达200多个，有许多县提供了成功经验。
他们的经验是：
(一)用系统工程方法制定一个科学的综合发展规划，把治山、富民、富县集合起来，融为一体，保证富山、富民、富县同时实现。
(二)一届接着一届干，一张蓝图绘到底。10年左右一个贫困县就能改变面貌，进入良性循环。
(三)加强县一级权力，把县级各部门的人财物力集中使用，分工合作，有步骤地把全县的山山水水治理好，并生产财富。
(四)上级领导支持县这样做。财力、物力支持保证及时。
这几条哪一条都不能少，都要到位。为此，现行的一些做法，如一届政府一本经，各干各，又没有规划，县的权力太小，各部门各干各……必须改变。
我们在这里偏重讲了山区，草原问题同样严重，60年来我们对草原的破坏已使草原失去自我修复能力，重建草原同样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我国100亿亩的农业用地，山区、牧区占了80亿亩，山区、牧区、农区，三足鼎立，相互依持，共生共存，这是我国国土天然形成的大格局。60年时间，我们把山区破坏了，把草原破坏了，三足已失其二，仅剩一足，怎么能支撑我国农业，支持国家建设！更何况，失去山区、草原护卫的农区，随着水资源枯竭和耕地过度利用，也只能一步步变为荒漠。
这一切不是耸人听闻，它正在我们眼皮底下一点点发生，希望那份令人震惊的地质灾害大账单、希望2010年这些“千年不遇”的大旱、大涝、大洪水、泥石流、崩坝、地陷、天坑……能使我们，特别是各级领导警醒，下大决心建设我们的山区、草原，重新建设三足鼎立局面，挽狂澜于将倒。亡羊补牢，尚未晚也。幸甚。
[3]1亩=1/15公顷。(2010年8月24日)
◎附——
山万重兮数不清，
山山皆可生金银。
木草产业财源广，
老少边山不应贫。
——石山2007年岁暮 《山区建设歌》
◎附——石山简历
石山，1915年生，我国著名的生态学专家。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从事中央和国家农业研究。1955年在谭震林领导的中共中央办公厅农村组工作；1975年，任农业部政策研究室负责人；1979年任中国科学院农业现代化研究委员会主任，兼任该院的副秘书长；1982年任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顾问。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任中国农学会、中国生态经济学会副会长或副理事长。
自1978年开始，陆续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上发表了一系列有关我国农业建设和山区发展等方面的文章，出版了《大农业战略的思考》、《实验与探索》、《中国山区开发与建设》等著作。在耄耋之年，仍笔耕不辍，总结国内外经验教训，提出了不少关于我国大农业发展战略、发展生态农业、开发与建设山区等方面的观点和建议。
他多次提醒人们，“自然规律终必胜利，但有时代价太大，仁者应为之大声疾呼。”尊重自然规律和经济规律，力争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有机统一，为之而振臂疾呼，贵在坚持，在几十年如一日，他做到了。他还说过，“记得胡耀邦曾把干部分为三类：有为之士，平庸之辈，昏聩之徒，并希望干部争当有为之士，这是国家兴旺发达之所系。”“最近看到九十高龄费孝通先生的一句话：‘秉笔直书终不悔’。这是我国知识分子的优良传统，令人肃然起敬。我不敢挤入知识分子之林，但作为一个老党员，实事求是讲真话的风格必须坚持，否则就成了昏聩之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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